這個蛻變不僅僅發生在他身上,也讓他周遭的人們產生了變化。
-愛德華.華生
1915年,卡夫卡《變形記(The Metamorphosis)》成為探討存在主義與哲學思想的諷刺文學。
上班族格瑞高爾.薩姆沙(Gregor Samsa),是家庭的經濟支柱,生活周轉於車站的咖啡亭、上司與家人。或許是因為債務壓力,格瑞高爾的父母總是看起來冷漠而話少,唯一有生氣的便是妹妹格瑞特(Grete)。
格瑞特一心希望進入舞蹈學院,她最開心的時光便是每當格瑞高爾下班回家,帶給她種種芭蕾用品。而即使再疲累,格瑞高爾也會欣賞妹妹在他眼前開心地跳舞-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世界上唯一欣賞格瑞特舞蹈的人了。
形體化為甲蟲,令生活不再一如昔往》
某一天,發現突然成為甲蟲的格瑞高爾在房間裡抽動,家人無不是尖叫逃離,而父親更是拿起棍子將努力爬向門口的格瑞高爾趕回房間深處、用力甩上門。
沉澱了一段時間,格瑞特決定要嘗試接受哥哥這副新的軀體與外貌。她趁著媽媽不注意,端著牛奶進入格瑞高爾的房間。從一開始小心翼翼地觀察,慢慢地,開始敢於觸碰格瑞高爾。這時他們也發現曾經只能飲用新鮮牛奶的人類,軀體轉變後反而視酸臭的食物為美食。
年幼的格瑞特依然和平常一般地過日子,她會搬著留聲機在房間門口和格瑞高爾欣賞音樂;也會用自己的舞蹈,模仿格瑞高爾那蟲子般扭動的身軀。
情感連結,在有了「責任」後隨之轉變》
但隨著年紀增長,格瑞特也要幫忙分擔家裡的經濟。長大而肩負責任的她開始不再視無法工作的格瑞高爾為她敬愛的哥哥,而是家裡的負擔、一隻令她鄙視的生物。
格瑞高爾的存在是甚麼?
當他無法為家庭付出,便失去了其所作為家庭成員的「價值」嗎?如此一來他的軀殼是為了甚麼而存在,他處於這個空間又有甚麼意義?
對於家人而言,格瑞高爾的價值,大概只存在於身體作為「工具」的前提。格瑞高爾失去為家庭分工的瞬間,便失去了價值與意義。
來自家人的傷害,比千刀萬剮刻骨》
唯一還將格瑞高爾當作一個人的,只剩受雇來家裡打掃的婦女。雖然總是暴躁粗魯,但卻成了家裡唯一願意進入格瑞高爾房間替他打掃、觸碰他並對他說話的人。甚至,婦女也在格瑞高爾被妹妹辱罵趕回房間、蜷曲在角落時,替他拉開窗簾明亮房間、伸展四肢並且清理身體。
然而婦人再人性的對待依然敵不過家人的殘酷。
格瑞高爾透過家人的眼神認識到自己軀體的存在意義:自己的存在,是由他人來定義,亦由他人解讀,但須要承受這份解讀的卻是自身。
殘酷與美麗的演出》
雖然哲學思想引人入勝,還是不比愛德華.華森(Edward Watson)的演出讓我沉迷。
那難以超越的肢體動作不用多說,每一條肌肉、指尖直至髮梢,似乎都獨立存活著。沒有多餘的服裝,讓他的舞蹈強調了人體在律動下的優美,也讓我信服眼前的這位舞者毫無疑問地變成一個非人類的生物;同時,為詮釋甲蟲不斷扭動的肢體,愛德華更藉由亞瑟.皮塔(Arthur Pita)的編舞訴說《變形記》裡殘忍的情感悲歌。
我認為這齣芭蕾最精彩的地方,無非是愛德華勝過千言萬語的眼神。從他的雙眼能深刻感受到格瑞高爾心中的痛苦與折磨,也體會到他那希望開口解釋卻無法言喻的糾結。尤其是最後格瑞高爾再也承受不住飽受家人恨意的痛苦,讓他百般掙扎後從窗戶躍下,透過影片近距離欣賞,愛德華的《變形記》讓我動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