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中葉,華格納提出了「整體藝術」理論,認為所有藝術形式應融合於一個統一的構想中,反映人類的渴望和社會意識。當時,這一理論被隨後的象徵主義等藝術流派批評為過於複雜,甚至膚淺,被認為無法實現於藝術創作中。
然而,隨著科技、影像、音樂的進步,以及人們對創新的不懈追求,Alexander Ekman的當代芭蕾『Play』似乎將能實現瓦格納的這份整體藝術和哲學願景。
當我第一次在Instagram看到『Play』的謝幕時,就夢想著能親身欣賞這部作品。而今年聖誕夜,終於有幸目睹這場精彩的演出。
演出前,一位舞者悄然出現在舞台左側。此時,觀眾仍舊魚貫入座,而他卻已默默在幕布前跳舞;燈光未熄,談話聲此起彼伏。
「快看!在那裡!開始了嗎?可是……」疑問在人群中蔓延。就在這幾乎不為觀眾注意的十分鐘,我們已被布幕前無聲的舞蹈拉入一個奇妙的世界。
「正式的」開場同樣出人意料。幕布未升,舞者與四名銅管樂手共同出現在舞台的左右,而幕布上則投影著舞者與製作團隊名單。這種滑稽幽默的布景、動作和氛圍讓人不禁聯想到1920年代Buster Keaton電影。
顧名思義,『Play』探討了「遊戲」這一主題。但從遊戲在我們從孩提時期過渡到成人世界的這段期間,究竟經歷了什麼變化?
第一幕「兒童遊戲」充滿歡樂。舞者自由地起舞,大笑不止。Mikael Karlsson節奏鮮明的音樂,彷彿反映著孩子們時時激揚的興奮地內心與靈魂純粹的波動。此刻,無拘無束,浩瀚無限的想像力支配著整個舞台。
身著潔白服裝的舞者,創造出充滿創意的宇宙。童年印象裡,我們總是毫無保留地投入遊戲,不帶任何目的或拘束。
然而,成人的世界裡,人人披上灰色的西裝,將遊戲時間與工作時間做區分。在成人的遊戲中,音樂與舞蹈變得重複並機械性,樸實的快樂被壓抑。遊戲成為工作後珍貴的獎賞,而不再是自發行為。為什麼我們不再像孩子一樣玩耍?為什麼遊戲中充滿時間限制、規範和目的?
在第一幕中段,我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這在我欣賞當代舞蹈時前所未有。第一次,我意識到成人世界奪走了我們隨心所欲的快樂與創造力。工作和社會期望吞噬了人們,留下的只是規範與目標。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們只為了「利益」而做事?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們認為不能再無法對自己的目標帶來幫助的事物上「浪費」時間?
『Play』的尾聲令人難忘。舞者打破了舞台與觀眾之間的屏障。白色氣球漂浮在劇院上空,綠色塑膠球一顆顆地投向觀眾。劇場變成了一個充滿歡笑的遊樂場,舞者與觀眾一同掉入這場遊戲之中。